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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吻你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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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吻你眉眼

身體直直向下墜, 耳邊咕嘟咕嘟地冒著泡,什麽都聽不到了。

魚姒意識空茫,可手上緊緊的牽絆驟然松開, 她一瞬緩過沖擊,眼前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魚姒心裏有一萬萬句臟話。

這個人不會鳧水, 還不緊緊抓住她?!竟然還放開??!!

她在反應之前, 已經向他游去,可竟然又看到他向她搖頭。

眼眶驀然一熱, 魚姒從沒游得這麽快過,她惡狠狠地揪住他, 唇齒相附的一瞬間,卻是拼盡全力渡氣給他。

等上岸後,第一件事就是教他鳧水!!

漲湧的江水讓眼睛澀痛不已, 晏少卿竭力睜著眼睛,咕嘟咕嘟的水泡模糊了魚姒的臉,可他還是看清楚了。

她在流淚。

本能讓晏少卿不受控制地抓住魚姒, 但他看著她, 眸中是哀傷的懇求。

不要管他了,江水深深, 他只會拖累她,再不放手, 她也要被他纏進江底, 埋骨魚腹。

近在咫尺的自十四歲時便一見鐘情的清潤眼眸滿訴訣別, 驚懼傳遍魚姒四肢百骸, 她想要拽住他,可他在用盡所有來推開她。

淚水奪眶而出,這個人、這個人!他怎麽狠心讓她守寡?!

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襟, 再不管他的掙紮,只一心向上游。

今天要麽他們一同安然獲救,要麽,就一起死在江裏。

他休想拋棄她。

龍舟隊伍與衙役捕快一起還沒找著之前的,這又跳下來兩個,連忙先把他們給撈上來。

王儀君不斷地咳水,整個人從頭到腳濕透了,一綹一綹發絲貼在她弱不禁風的臉側,看上去更可憐。

謝臨心中五味雜陳,到了嘴邊,卻只有一句話,“不會鳧水,還添什麽亂。”

王儀君再次狠狠瞪他,沒有血色的唇抖著,不知是氣是顫,甫一張口,又是撕心裂肺的咳。

謝臨:……

謝臨看不下去,別過眼,正要說點什麽,微微搖晃的龍舟突然劇烈一傾,江水撲面。

他牢牢抓住船舷,甩甩頭,還沒將滿臉的水甩去,龍舟再次猛烈動蕩,直接傾覆,翻了過去。

這次他倒是下意識敏捷抓住了旁邊細細一截手腕,沒讓旱鴨子沈進水裏去。

待將王儀君徹底拽出來,又是一股波浪直掀,他從水中摸出龍舟上備的繩索塞進王儀君手裏,“抓住了,再掉進去我不管!”

錢塘江的漲潮期遠遠未至,今天怎麽會突然風浪大作?!

風浪卷襲著魚姒,冰冷的江水拍打著她的臉,等等,她的臉?!

耳邊水聲濤濤,驚喜簡直要沖昏魚姒的頭腦,可她還未來得及睜開眼,又一個浪打過來,將她再次摁回江裏。

“在那裏!!”龍舟上舵手目光如電,捕捉到轉瞬即逝的一絲人影,當即大聲呼喊,為所有人指明方向。

一時間龍舟俱往一處前進,即使風浪愈來愈駭人,龍舟首尾高掛的彩綢也未有遲疑,獵獵作響。

乘風破浪,一往無前。

岸上還未疏散的人群不禁都立在原地,喝起彩來。

柳靜眠聽著動靜,心頭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只當聽不到,緊緊盯著龍舟齊頭並進的終點。

“阿九不去救承衍嗎?”蕭鈺望著這眾志成城的一幕,又向近處看去,不緊不慢地問。

“屬下不能離開世子半步,謝大哥熟悉水性,且已快到岸邊。”

蕭鈺只聽到了前半句。他勾起唇角:“阿九說話愈發好聽了。”

阿九姑娘不再答,兩廂便靜下來。

直到江裏似乎撈上來兩個人,嚴詢松了口氣,朝蕭鈺而去,與他密語。

“小青魚?小青魚?”

臉被輕輕拍著,魚姒悠悠轉醒,柳靜眠擔心地看著她:“小青魚,你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手指微蜷,上面空空如也,魚姒霎時清醒,驚叫:“夫君呢!”

柳靜眠連忙道:“他在旁邊,大夫也來了,你安心吧。”

魚姒怎能安心,眼前一幕幕盡是他哀傷的眸,她翕動唇瓣,卻是欲語淚先流。

剛剛歷經生死,驚懼落淚也屬常事,柳靜眠正要安慰她,便聽她低低的哽咽:“混蛋……”

話哽在喉間,柳靜眠朝昏迷的晏少卿看了一眼,低聲嘆息。

好在沒事,現在魚姒想怎麽罵,都是事後發洩,總好過……

她不再想,又順了順魚姒的背,輕輕擁住她,“萬幸沒事,這便是最好了。”

魚姒靜了一會兒,抹去眼淚,要站起身,柳靜眠忙攙扶她。

那個狠心的人果然在一邊,雙眸緊閉,面如紙色,整個人只有眉睫若點墨。

淚珠沒有預兆大滴大滴地滾落,魚姒驀然失聲痛哭。

出了意外,龍舟賽稍微延遲了幾個時辰,百姓被勒令必須離江邊一丈開外,倒也沒有不滿,船鼓喧天,熱鬧非凡,這端午節,到底是有驚無險如常度過了。

“表哥還沒醒麽……”王儀君並未多看,目光又回到魚姒的臉上,猶豫片刻,還是勸道,“表嫂,你多少吃一些吧,表哥醒來只是早晚問題,可你……”

“我吃不下,表妹也不必再勸。”魚姒垂眸看著床上的人,“我聽聞表妹今日也受了罪,時候不早,你先去歇息吧,讓櫻桃熬碗安神湯,喝了再睡。”

王儀君靜了靜,卻沒有回去,而是在一旁坐了下來,“表嫂與表哥如此情深意重,當真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

聽起來像是不合時宜的閑聊,但魚姒知道,她只是借此想分散些她的心神,舒緩她沈重的心情。

魚姒給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自柳蔭碧影間驚鴻一瞥,至此經年,恍惚只是一眨眼。

“是。”她轉頭,向外面催,“藥什麽時候好?”

床上的人指尖輕動,但沒有人發現。

王儀君悵嘆一聲:“真是羨慕,我要是想遇到表哥表嫂這樣的姻緣,恐怕須再修三世才行。”

魚姒有過最裊娜的少女懷春,也有過最絕望的愛而不得,失憶後,還有了最無憂的甜蜜恩愛,種種過往,在此刻都息成了最平靜的暗湧深流,風吹拂而過,波瀾亦不驚。

上面靜靜開著支白裊裊的水花,盎然鮮妍,根在最深處,永遠不腐朽。

“表妹何出此言呢?人間之事,向來是各有因緣莫羨人。”

王儀君有些詫異,但她還是接著道:“表嫂對表哥情深意重,若表哥知曉,只怕是要感動得一塌糊塗。”

情意深重?怎樣才算情意深重?比起他在江中擺脫本能欲舍他全她,她只不過是沒吃下飯而已。

魚姒想到這裏,眼眶又紅了起來,忍不住想要瞪他。

王儀君小心翼翼覷著她的神色,心中茫然,她哪兒說錯了?

“表妹,你現在還不懂。”魚姒察覺到她的茫然,壓住喉中酸澀,慢慢道,“我只恨不得以身相代。”

換作她不會鳧水,心中再是絕望,一了百了,也不必承受被留下的痛楚。

王儀君的確不懂,於她而言,命最寶貴,誰也比不上。

她正要再找點別的來說,卻不經意瞥到晏少卿眼皮微微顫動,看起來好像快醒了。

“表嫂,時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安神湯我記得的,表嫂不必掛心。”她說完,曲膝一禮,頭也沒回出了門。

這種時刻,當然是要留他們兩人單獨相處,互訴衷腸,她怎麽能做多餘的人呢?

魚姒沒有多想,畢竟她聽柳靜眠覆述過當時的場景,王表妹怒火攻心,後來又在江裏掙紮了一遭,早該疲累的,陪她說這麽一會兒話已經是盡情分了。

“小姐,藥好了。”櫻桃將藥端來,小聲問,“您看是怎麽餵?”

魚姒伸手,“藥給我,你也去歇會兒吧。”

櫻桃有些不放心,但還是依言退下了,房中徹底安靜下來。

魚姒吹了吹藥,小心翼翼送到他血色淡薄的唇邊,微微用力一傾。

餵進去很輕易,魚姒緊張地看著他,萬幸他很安生,沒有將藥頂出來。

一勺勺餵完了藥,她將藥碗放到一邊,又垂眸看著他。

唇上不知道是被藥漬浸的,還是藥起了效用,總之恢覆了些顏色,看著不再那麽觸目驚心。

魚姒忽然想起失憶後見到他的第一眼。

他挾風披雪而來,眉梢的雪消融,落到他眼睫。

眉墨目明,唇若桃花,好看得像幅畫。

魚姒不知不覺已傾身吻住了他,唇上溫涼柔軟,不似以往溫熱。

晏少卿微微睜大了眼睛,屏息斂聲。

她蹭了蹭他的唇,又吻了一下,輕輕一抿,令他心頭怦然火樹銀花。

青娘她……

甜軟輕輕上移,他一瞬閉上了眼。

藥的苦味與房中歷來暖馥的重蕊香,還有她身上幽幽的香味在一寸寸向上吐息停在他額頭,吻落在他眼睫。

像暖雪而融。

良久,才離開。

魚姒吻過他從前桃花一樣的唇,又吻過他清潤的眉眼,心中驀然決堤似的,眼睛又忍不住浸潤起來。

這個人,他……

魚姒眼睜睜看著他睜開了眼。

兩廂無話。

他的目光越來越覆雜,灼熱有,欣喜有,羞赧有,還有能溺斃人的溫柔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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